探访戒毒所24小时!拿什么拯救你,坠入深渊的人?

Mark wiens

发布时间:2021-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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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不一定是天堂,但毒品一定是地狱。”

毒品,一个令人谈之色变的恶魔,它吞噬着迷途者的肉体和灵魂。

明天,6月26日,第34个国际戒毒日。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我们走进云南省第四强制隔离戒毒所(以下简称戒毒所),零距离接触戒毒学员,探访这群离深渊最近的人。曾经,他们堕落、破碎,掉入深渊。但,他们也终会被托起,被救赎!

而这些戒毒学员那不堪回首的过往,时时警醒着人们:远离毒品,珍爱生命!

初进戒毒所

戒毒所会是什么样子?

在进入戒毒学员管教区的路上,我心里充满了忐忑。

沿着戒毒所办公室侧边公路而行,一道深红色的铁大门拦住了我们的去路,长长的隔离尖刺,如獠牙般,让人望而却步,这就是戒毒管教区的大门入口了。

在经过严格的核酸检测、消毒消杀、探视登记等一系列手续后,我们来到了一扇铁门前。随着对讲机那头传出一声“可以通行”的命令后,厚重的大门在轰隆声中缓缓打开。

刺眼,这是大门打开后的我的第一反应。也或许是心理作用,眼前所见的一切,打破了我心里的所有预设。

这里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进来之前,我想着这里面是破旧的,是荒凉的。进来之后,我觉得这里就像是一所学校,有绿地操场,有生理脱毒、教育适应、康复巩固和回归指导四大建筑楼、有医院、有食堂……

在警官的带领下,我们“小心翼翼”又充满好奇打量这眼前的景物。

“一二一、一二一……”走了没几步,我们被一大队身穿灰色衣服的人所吸引,他们步伐整齐,大声喊着口号,我想这就是此次我们探访的主角——戒毒学员。

在我还在酝酿着如何跟他们打招呼时,他们已经走到了跟前,突然齐刷刷地停下脚步,大声喊道“警官好”。

我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了戒毒学员,灰色的学员服,加上一双黑色布鞋,统一的寸头,或许是吸毒的缘故,他们的眼神比常人要迷离得多。

他们看人的方式也跟大家有所不同,我们正常就扫眼一过,而当他们盯着你时,眼神是直勾勾的,会让你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凶狠。

所以,我们这几个少见的外来者,成为他们反复打量的对象,当一百多双带有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们时,谁也没有了多说一句话的勇气。

温柔的眼神

我们进入管教园区的时间有点晚,是上午11点多进入,刚好碰见戒毒学员们学习回来,中午吃饭休息时间,这也让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与他们交流。

吃完午饭后,是戒毒学员的休息时间,他们有的在食堂前的自助打火器处点燃了香烟,有的打起了篮球娱乐。

白色的烟雾随着学员们的吞吐升向天空,阿和呆呆地看着升腾的烟雾,与天上的蓝天相互映衬,这是他向往的自由。

阿和进入戒毒所戒毒已经有一年了,经警察介绍,这一段时间,阿和情绪很不稳定,思想很懈怠,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迹象。

趁着午休时间,警察找到阿和谈心,经得同意后,我也有机会在旁边聆听。

阿和第一次吸毒被抓是在送蛋糕的路上,那天是阿和女朋友的生日。阿和提前一天订好了生日蛋糕,早上取到蛋糕,在赶往订好的餐厅路上,被早已等候多时的警察抓获。

“对不起,我最终还是没能在你生日这天将蛋糕亲手送到你的手上。”阿和被抓后,女友来戒毒所探视,阿和隔着玻璃说出了这句话。

一旁的女友,早已经哭成泪人,“不怕,你好好把毒戒了,我在外面等你。”

阿和女友这一等就是9年。9年的时间里,阿和5次被送往戒毒所强制戒毒,每2年戒毒期结束后,阿和很快又因复吸被再次送往戒毒所。

吸毒这九年,阿和的家庭基本与他断绝了关系,只会固定时间给阿和打一笔钱,“我爸妈对我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只要知道我还活着,他们就满足了。其他的亲戚朋友提到我时,就像是看到了瘟疫,躲避不及。”

9年吸毒时光,阿和也从24岁小伙子越过了而立之年,谈及女友时,阿和红着眼眶,身体也因为情绪激动颤抖了起来,“她还在等我,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

“我真的想把毒品戒了,做梦都想戒,但是我出去之后,我又控制不住我自己。”阿和瘦弱的双手紧紧地扯着头发,情绪激动导致的乏力,让他就地蹲下,哭咽了起来。

在警察一番耐心的开导之后,阿和情绪稳定了,他静静坐在一旁,眼睛盯着远方,露出了温柔的神情,这一次他要为她戒掉毒品。

或许是下过雨的缘故,风乍起,携带几分寒意,但彼方尚有光在。

那通撕心裂肺的电话

吃过晚饭,戒毒警察组织各个戒毒学员在大操场举行民族打跳活动,这是戒毒学员一天中比较轻松的时刻,大家手拉手,随着纳西三部曲的节奏,一起舞动。

在那一刻,我感觉他们都回来了。

在欢快的打跳声中,一名戒毒警察神色匆匆地跑进来,找到警察值班班长,在耳朵旁轻语了几句。随后,值班班长叫了一名值班学员名字,带着他匆匆赶往学员宿舍园区。

当我再见到这名学员时,他已经趴在园区的亲情电话室里,嚎啕大哭。

这名学员叫阿陈,今年37岁,家是宁蒗大山的。

这通电话是村里打来的,他7岁的女儿,今天割腕自杀了,所幸发现得及时,刚刚从医院抢救过来。

阿陈原本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凭借吃苦耐劳的精神,他在村里重新修了一栋房子,娶了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人们总说,祸兮福兮,随着日子蒸蒸日上,阿陈手里有了闲钱,也越发不满足现在生活带来的刺激感。在朋友的教唆下,阿陈接触了毒品,那时他的女儿才刚满一岁。

第一次吸毒被抓时,阿陈的老婆带着女儿来看他,说等他回家。

第二次吸毒被抓时,阿陈的老婆选择丢下孩子离他而去,将孩子留给了阿陈父亲照顾。

第三次吸毒被抓时,戒毒期间,村里打来电话,阿陈的女儿因为受不了村里、学校小孩骂她爸爸是吸毒犯,一个人在家割腕自杀,阿陈父亲因为自责没照护好孩子,在电话里也要与阿陈断绝父子关系。

挂了电话后,阿陈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勉强靠着墙角才能站立,眼泪从他的脸庞上滑落,与白墙几乎同色的脸上,嘴巴大大张开着像是在呐喊,他已经哭不出声来了。

戒毒警察们也是脸色凝重,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静静等候在亲情电话室外,将这段时间留给了他。

深夜的呜咽

不一会儿,看完新闻联播的其他学员也纷纷来到亲情电话室,与亲朋好友打着电话。他们也有神色痛苦的,也有脸上洋溢着笑容的,还有一脸怒气的……

在这一间小小的亲情电话室里,学员们之间的悲欢离合好像都不相通,但好像又因为“毒品”这两个字相连。

在嘈杂的声音里,人生的画面如幻影般在被打碎、重揉、塑造。而破碎的星光点缀着丽江的夜幕,点点灯火,汇成星河,衬一树婆娑迷惘。

凌晨1点15分,阿木还没有睡着,戒毒所内钢制的床,随着阿木的翻来覆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这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让人有些难受。

比这响声更难受的是阿木此时状态,他的枕头早已被泪水浸湿,阿木正用手捂住嘴巴,极力的控制自己的哭声和呼吸,不想让室友察觉分毫……

晚上在亲情电话室里,阿木的姐姐打来电话,告诉阿木母亲快不行了。

因为疫情防控的原因,阿木不能出戒毒所办理丧事,只能借助视频通话,见了母亲最后一面。

在视频那头,阿木的母亲身上插着各种仪器,此时的她,已经无法抬头看阿木一眼,急促的呼吸伴随着仪器的滴答声,将心率拉得忽高忽低。

老人一直念叨着阿木的小名,在听到儿子的声音后,老人好像才松了一口气。老人有很多的话想说,但又因为身体原因无法说出口。

或许是因为回光返照的缘故,也或许是母亲最后的爱,老人用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的喊道,“儿呀,你一定要好好做人,不要再吸毒了!”

电话就此挂了,在姐姐大声呼喊医生护士前来抢救时,就挂掉了。比残忍更残忍的事情,阿木见到了母亲的最后一面,也见到了母亲的离去。

因为白天下雨的缘故,这晚的微风很凉爽,但这也吹不走阿木的遗憾。

记者手记

我们印象中的吸毒者是可怕的,是穷凶极恶的,但从某一方面而言,他们也是受害者。

违法者与受害者双重的身份,让我们很难去信任他们,也难以去接受他们。

就像人的伤痛永远是不可能互通的,我们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可真当你走过他的路时,你连路过都会觉得难过。

我们在戒毒所待了2天1晚,从戒毒学员的生活起居,到劳动学习,全程参与。

说不恐惧是假,当600多吸毒名学员直勾勾盯着我时,我心里也很发毛。说没动恻隐之心也是假,我们一共采访了10多名吸毒学员,每一位学员的故事都很悲惨,他们走到今天,身上发生的故事,远是我们想不到的。

而他们悲惨的源头都是来源于:毒品。不管家世如何、不管学历程度、不管职业如何,只要碰上毒品,就像墨滴入水缸,很难再清明。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有些吸毒学员回归社会后,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也有一部分吸毒人员却在强戒和复吸中往复沉沦。

“他吸过毒,离他远一点……”现实生活中人们只要提到吸毒者,第一反应就是恐惧。然后就会劝诫身边的人远离他们。

吸毒人员戒毒结束后,回归社会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歧视。

“回归社会后,求职时告知吸毒史,工作基本不保。谈恋爱见父母,对方父母知道自己有吸毒史,谁愿意将女儿嫁给你?”一位短短6年强戒3次的吸毒人员说,“年轻时没有经受住诱惑,犯了错,我也为过错付出了代价。现在我想从头来过,但是生活好像没有给我太多机会。”

就业、就学、社交,能否不受歧视?

“很难!这种社会的偏见,需要全社会共同来努力。”戒毒所警察介绍,“但经过戒毒回归正常生活后的人员,他们也和正常人一样,不见得是良知泯灭,他们也渴望能够回归正常的生活。”

当普通人仍戴有色眼镜去看待他们,无异于将充满信心的他们重新丢进一座孤岛。如果家人再不理解,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就应运而生,刚刚回归社会的他们又会被推向另一个深渊。

在这个深渊里,吸毒成为了他们消磨意志最后的依赖。

强戒、复吸,再强戒、再复吸……最后直至死亡。

死后,在葬礼上,参加葬礼的人以他为反面例子告诫小孩,“千万不要吸毒,你看他就吸毒吸死的!”小孩懵懂地点点头,看着熙闹的人群,这就是被毒品荼毒的一生。

他们堕落、破碎、掉入过深渊,但国家、社会不曾放弃、抛弃他们,在政法机关的努力下,社会各界人士的关心、关怀、帮扶下,他们终将会被托起,被救赎!在此,我们也呼吁全社会更多人都积极参与到禁毒斗争中来,做到远离毒品,珍爱生命!健康人生,绿色无毒!

(文中阿和、阿木、阿陈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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