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不起了!挨不起!一个农民工的呼声:领导些,请杀杀农村请客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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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江人情负担重由来已久,但今年老刘的感受特别明显。
“每月随礼至少2000元,吃不消”
老刘来自农村,是土生土长的丽江人,在丽江某单位工作20多年。今年3月份,由于业务变动,老刘和爱人被外调到了昆明,一家人随之搬到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在去之前,考虑到村民的红白喜事来往不便,老刘特意留了5000元钱给在农村生活的弟弟,让其帮忙负责随礼。
上周,老刘回老家探亲,问弟弟礼钱是否还有剩余。弟弟回答:“今年客多,早就挂礼挂完了,我还垫付了几千块呢。”弟弟还拿出了随礼的记录给老刘看。
结婚、丧葬就不用提了,但这一胎满月、一胎生日、二胎满月、二胎生日、二婚客、三婚客、四七、一年斋、三年斋、建房客、乔迁客、大学客、当兵客、36岁生日客、49岁生日客……这么多客,让人感觉压力扑面而来。
老刘很惊讶,家人不在丽江生活了,但客还这么多,随礼还要这么多钱。从3月份到10月,整整七个月,这么算下来平均每个月随礼的钱差不多在1000元多,“这还不算我以前所在单位、朋友的人情。”
老刘说:“我一个月工资7000都有点吃不消,可想而知,那些从农村出去打工的老乡,负担得有多重!”
为了做客专门请假,有的还因此丢了工作
做客随礼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为了去做客,有老乡不得不专门请假前往,有的还因此丢了工作。
一位来自金山的大哥告诉老刘,以前金山的劳务工不嫌脏不嫌累,干活特别能吃苦,很受劳务市场的欢迎。但现在,繁重的人情来往让他们渐渐失去了竞争优势。
“现在金山劳务工干不赢永胜劳务工成了不争的事实,金山出来的,好多疲于做客,村里有一个人去世要去帮好几天的忙,一个月能正常出来打工的不超过15天,现在年底又是做客高峰,一个月苦来的钱还不够随份子,哎,丽江的人情来往真的太重了。”大哥感慨道。
古城区劳务市场▲
来自古城区开南街道贵峰村的老和就有同样的感受。老和2005年出来打工,为了给孩子准备买房首付的钱,今年52岁的他仍在寻找工作机会。老和头发已经花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得多。
就在不久前,老和在劳务市场得到一个10天的短期工,工钱还不错。但打工不到2天,村里有人去世,他不得不请假回去帮忙。用人的老板二话不说,让他第二天就不用再来了。
“去世是必须去的,你不去村里人会说你掉钱眼里了。像这种事情有的老板会理解,但还是少,毕竟人家的工程也有要求,耽误不起。”
在祥和商业广场附近经营美容美发的阿明很怕员工请假,尤其是年底和春节前后。这时候是店里生意最好的时间段,也是丽江人做客的高峰期。阿明来自四川,在丽江开店前期,招了一批手脚勤快能吃苦的本地员工,但开店不到3个月,员工就走了一半。
“一半儿以上都是因为经常请假,家里有事、请客办事之类的,最让我头疼的是化賩,有些员工做化賩也要请假,时间长了,其他员工难免抱怨。但我觉得最让我吃惊的是,丽江居然有这么多的客要做,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真的有点吃不消。”
阿明透露,现在,在招人时他都会特地跟应聘者说明做客请假的限制,以保证减少店内人手紧缺的状态。
“哪怕今天家里没米下锅了,借钱也要把礼钱准备好”
11月19日下午,在古城区人力资源市场,51岁的李大哥还在等待着出工的机会。
在劳务市场,70—80%是年龄在40到50岁的中年打工者。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家庭负担和人情开支都不少。
在这里,男工一天200元,女工一天160元,如果是技术工,工钱还能翻倍。如果运气好,一个月至少能打20天的工,算下来也有4000—5000元的收入。
来自永胜程海的李大哥2007年出来务工,至今已有13年。一直以来,家里的人情来往都由妻子张罗,李大哥就负责寄钱回去。但客多的那个月,寄回去的钱甚至都不够随礼。
“做客就要随礼,最低就100,亲的几百甚至上千都有,只要是随礼,就不存在家里宽裕不宽裕的问题,哪怕今天家里没米下锅了,明天借钱也要把礼钱准备好,说白了,都是为了面子。”
“人情”成了某些人敛财的工具
对于请客随礼的问题,政府部门对于公职人员一直都有明文规定,一些省市甚至出台了“限桌令”来遏制大操大办的不良风气。
在丽江,请客问题单位也在治理,但是客源基本来自农村基层,只治理单位,只能达到治标不治本的效果。
人人都为人情所累,但很少有人愿意主动为人情“松绑”。
在丽江,一旦有人去世,家人要给亲属发孝布来纪念逝者,同时请他们来参加葬礼。孝布的多少,也意味着亲属关系的远近。然而,这一项习俗也随着孝布的“烂肆发放”逐渐变味,在某些人眼中甚至成了敛财的工具。
而在丽江有些地方,死了人还会请人来念几天的经,然后形成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风俗:直系亲戚都要给念经的人“发红包”,谁家的红包大,谁家就会顺……
“一块孝布100元,发多少孝布等于要随多少礼钱,这已经成了民间的约定俗成。”同样来自金山的阿东说道。
在阿东的家乡,白事随礼尤为严重。“出殡随多少礼,一七那天还要随同样的礼,接下来还有四七、一年斋、三年斋,一个人去世,起码要做四、五次客才算完。”
有些地方,死了人,除了到死人家里随礼外,还要格外去探望死人的子女、兄弟姐妹,有些子女、兄弟姐妹多的,要探望7、8家,一家100元也要7、800……
也有例外。阿东回忆,2018年,村里有一户人家老爷子去世,当时家人没有发孝布,一律用黑色袖圈和小百花代替。整个白事办得严肃体面,让来参加葬礼的人体会了完全不同的丧事风俗。
然而,这样“特别”的葬礼仅此一例,之后再无人效仿。“大家表面都赞扬他们家做得好,背后都在说他们家是憨包,礼钱起码少收了好几万,干亏了。”
但阿东却不同意,“他们家是因为老一辈教育得好,小一辈的素质也高,不然这台事情办不下来。”
阿东也有同样的经历,之前儿子大学考上了重点本科,家里没有请升学宴,村里人都在背后笑话他,连张罗几桌饭菜的能力都没有。他并不在意这些嘲讽,而是埋头到城区里打工,一点点把孩子的学费凑齐。
在阿东看来,要让农村的人情往来松绑,除了政府出台相应政策,最重要的是村民的素质和受教育的程度要相应提高。“没有接受好的教育,思想和认知达不到那个水平,只想着靠请客把钱收回来,这种做只会让攀比的风气越来越严重,走进死循环。”
探望病人也成了负担
除了请客随礼,丽江人感触最深的就是探望病人。
“到医院看一次病人最少要给200,以前都是生重病才住院,现在哪怕割个痔疮、感个冒住院都要去看,完全变味了。”家住象山市场的王孃说道。
11月初,王孃收到了4张请帖,都是满月客和结婚客,这个月到手的4500块工资还没有捂热,就得送出去将近1000元的礼钱。“随礼钱还好,起码还可以控制,但是一个月家里亲戚生病,亲一点的一次500,少点的一次200,村里的爷爷、娘家的亲戚、化賩群里朋友家儿子,一下子又是1500左右,不看又不行,真的太老火了。”
金山的阿东还遇到过更夸张的。“我认得的一个割阑尾住院住了一个月,出院的时候跟我们说,‘住一次医院净赚8000块,比打工还要划算’,真是佩服这些人。”
请客高峰期的金龙村(往期报道图)▲
办杀猪客,减少人力物力的消耗
眼下又是一年杀猪季,现在请杀猪饭的人越来越多,请客之风越演越烈。
在农村,农民辛辛苦苦养了一、二头猪,在城里上班或打工的孩子请回来几十个人,光烧烤就要很多肉,到晚上还要带走一些,最后两头猪只剩二、三只猪腿,可他们还要生活一年。
杀猪这天,他们要天不亮就起床准备买菜、买酒、买烟、烧水。工序繁琐,花销也不少。对于帮忙杀猪客的兰姐来说,每年杀猪客都是最累的季节。
“一个月从月头忙到月尾,只见得在帮忙做杀猪饭,一个村起码要忙十几次,真的太累了。”
为了让村民少受累,金山的阿东前两年组织村里统一办杀猪客,极大程度上减少了铺张浪费和人力的消耗。“去年组织了11户人家,今年组织了8家,明年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希望到时候也能统一办,让大家都少累点。”
为人情减负,玉龙县龙蟠乡的伍哥是这么做的。
伍哥的儿子娶了一名宁蒗彝族姑娘,今年10月办了酒席。彝族随礼很重,在办酒席前,伍哥听亲家说起几位亲朋好友正在商量,婚礼份子每家随3万元,以表心意。这让伍哥坐立难安。平日里不爱说话的他亲自跑到对方家里,拜托几位亲朋不要随这么重的礼。
“这些礼钱都是孩子们成家以后要一点点还回去的,我不希望他们负担太重,就拜托了他们不要这么做,礼钱表示的是心意,不应该成为一个家庭的负担,后面他们都接受了,也很认同这样的做法,婚礼办得很热闹。”
今年疫情发生后,去做客从不吃饭的王先生告诉读本君,现在无论农村还是城里请客,都喜欢去农家乐、酒店里办,“菜太多了,但合胃口的不多,一大桌子的菜,有的一半都没有吃,太浪费了……”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在大力提倡节俭、光盘行动,但在各种宴席上好像没有任何体现,光请客一项一年要浪费多少啊!
人情往来没有别的,只有一种讲究,就是以人心换人心,以真心换诚意。但是如今,变味的人情来往让丽江人不堪重负。多年以来,读本君曾多次呼吁,希望政府能够让农村请客之风刹车,为丽江人情松绑,但目前看来,仍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礼尚往来,人之常情,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丽江是一个充满人情味的城市,不应该因为这些不正之风让人情味变成“人情债”。
惟有如此,“人情”才能跳脱世俗的窠臼,回归真实的本色。
(文中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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