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海报设计师延长了电影三倍的生命
人物无论主次,通通堆在画面当中,非要说有什么设计感,大概能称之为全家福美学。也不怪影迷现在都不太喜欢在家里挂海报,几幅构图相似,甚至连演员都互有交集的海报放在一块儿,先不说艺术价值,想不脸盲或者犯密集恐惧症都难。华沙街道上波兰海报学派艺术家制作的海报
在不了解影片大致信息的情况下,海报可以算作电影的“第一张脸”,观众凭着对海报构图、光影等美学元素的第一印象,便能直观联想影片的整体氛围,判断是否是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或是题材。也正因如此,不少导演对于“门面”的打造格外看中,譬如自身有一定绘画功底的蒂姆·波顿,甚至会自己尝试为电影绘制画作,作为海报使用。
不夸张地说,一位专业功底足够过硬的海报设计师,能在海报设计上既精准捕捉到电影最核心的宣传主旨,又能赋予其贴合影片整体风格的艺术化表达与呈现。比如接下来的一组经典电影的海报,没有任何演员的“大头贴”,我们依然能一眼看出它是哪部影片。滑动翻看⇠
或许你还不知道,这些黄金时代经典影片的海报,都出自波兰海报设计师之手,而且并非巧合。基于我们的惯性认知,海报和电影应该是“不分家”的。但在好莱坞黄金时代,由于特定的历史与背景,确实出现了“好看的电影由好莱坞制造,好看的海报由波兰制造”这种奇特的现象,甚至在波兰,诞生了一群风格各异的海报设计大师,他们组成的“波兰海报学派”(Polish School of Posters),成就了黄金时代好莱坞电影海报的“最好的时光”。
知名设计师阿布拉姆·盖姆斯(Abram Games)数次提到一种说法,“用最少的手段,传达最多的意义”,宣传海报的诞生,也恰恰基于这样的原因。简明直接的宣传标语,抓人眼球的绘画图案,组合得当便能成为一种有效传播信息的媒介,即“赢得了目光,就赢得了一切”。向左滑动翻看⇠
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这段时间,海报经历了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要蓬勃的发展。政客和社会活动者用海报宣传各自的观点与立场,商人们用海报变着花样兜售商品,插画家与设计者们则在海报上看到了施展艺术灵感的机会。亨利·德·图卢兹·罗特列克、阿尔丰斯·穆夏、奥布里・比亚兹莱,这些在当下依然倍受追捧的艺术家,当年大多凭借海报创作声名鹊起。
在这股“海报热”席卷欧美的年代,流行风潮刮到一个地方,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个地方正是波兰。如我们所知,自18世纪末,波兰领土被沙俄、普鲁士与奥地利瓜分以来,在长达123年的时间里,波兰在欧洲地图上都是“无名之国”。上:1963年的华沙中央火车站,photo: Zbyszko Siemaszko
在彼时与艺术氛围相对宽松,在奥地利制辖之下的波兰第二大城市克拉科夫,也聚集了不少颇具才华与创作天赋的波兰艺术家。他们既有契机在本土接触到当时的流行艺术风潮,又在游历欧洲各国的过程中,从朱尔斯·谢雷特、穆夏这些艺术家的作品中吸取灵感,为己所用。
有趣的是,不同于当时别国的海报,主要围绕与商业主题大做文章,20世纪初在波兰流行的“海报热”,打出一张艺术至上的招牌,大多是以歌剧、芭蕾舞剧以及交响音乐会等高雅艺术为宣传主题。不同艺术形式的融合,也催生了当时一大批兼具功能性与艺术性的海报作品。或许这也解释了为何波兰电影海报设计,能在世界范围内独树一帜,不是巧合,而是把“艺术至上”刻在骨子里。滑动翻看⇠
二战以后,在苏联政府的扶持之下,波兰人民共和国成立,左派的政党领导者们看到了海报在宣传中不可忽视的作用,在华沙美术学院和克拉科夫艺术学院,专门设立教授海报设计的课程,被誉为“波兰海报学派之父”的亨利·托马耶夫斯基(Henryk Tomaszewski)和约瑟夫·姆罗什恰克(Józef Mroszczak),就曾任教这门课程。
虽然直到20世纪50年代,波兰的海报创作才逐渐形成艺术学科性质的体系,但长久的艺术积淀,早已为当时的创作者们筑垒了厚积薄发的台阶。在托马耶夫斯基和姆罗什恰克的带领下,一大批波兰本土的设计师和创作者,将海报艺术创作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黄金时代,“波兰海报学派”也由此应运而生。Henryk Tomaszewski 教授在华沙美术学院任教
在大西洋的另一端,还有另一个“黄金时代”正在发生,那是属于好莱坞的,属于电影的。二战结束后,当时的波兰政府虽然同西方签署了引进电影的协议,但在波兰,宣传国外电影的难度堪比走钢丝。
海报设计师们自有方法应对。波兰艺术家们在设计海报的过程中,首先摒弃了传统好莱坞海报设计的模式,并不在海报上绘制演员本人,即使出现人像元素,也是基于电影内容本身的,偏向艺术化与虚构化的再创作。例如托马耶夫斯基为电影《虎胆忠魂》与《黑水仙》创作的海报,人物肖像依然占据海报的主体,但你很难从肖像上一眼认出两部电影的主演詹姆斯·梅森和黛博拉·蔻儿。滑动翻看⇠
这样的艺术化处理,不难看出“波兰海报学派”创作电影海报的理念,是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明星效应的商业属性,同时根据影片本身,通过图像分离、图像偏移、剪切与合成照片等方法,用抽象或超现实的表现方式,重塑图像元素,辅之必要的文字,重新赋予海报艺术的活力与张力。以电影《公民凯恩》为例,美版海报以类似经典杂志封面的构图,将导演兼主演奥逊·威尔斯的肖像置于画面正中,波兰重置海报则缩小肖像并将其处理为类似剪影的元素,同时用拼贴的方式,将片名与影片主要信息拼贴在海报上,从而形成一种类似传单的设计。从上至下:
类似的表现方法在另一位“波兰海报学派”代表人物诺曼·塞斯莱维兹(Roman Cieślewicz)的作品中可见一斑。如他为希区柯克经典作品《计》创作的海报,骷髅、指纹、层层叠套的彩色环形,利用元素拼贴的方式,即简明扼要地为影片“提取中心思想”。滑动翻看⇠
无论好莱坞的名导还是明星,在“波兰海报学派”这里,可谓“万物皆可元素化”,明星的迷人面孔,或者导演那堪比票房保证的大名,都可以被化用为创造性的元素,拼贴在海报之上。甚至《星球大战》系列里的绝地武士,到了波兰艺术家这里,一样要暂时收敛个性,为海报整体服务。
还有一些创作者的作品,则明显带有个人化的艺术色彩,甚至从其中,不难看到波兰电影海报创作者从欧洲早期海报艺术家作品中汲取灵感的艺术沿革。比如“波兰海报学派”后期艺术成就较高的 Jakub Erol,他为《初婚》《爱能宽恕一切》等1980年代前后苏联电影以及波兰本土电影创作的海报,明显带有穆夏和同一时期欧洲海报创作者的风格,不失为一种致敬。滑动翻看⇠
有趣的是,据说“波兰海报学派”的创作者们,创作习惯也各不相同,有的艺术家甚至不需要观看全片,单凭片名和有限的剧照,就能完成海报绘制。在我们看来,通过有限的信息,精准切中影片主旨,从而创作让观众过目难忘的海报,简直是种超能力,可对于创作者来说,影片整体过于庞杂的信息,说不定会打搅Ta的思路。
对于波兰海报设计师们来说,为好莱坞商业影片创作海报,是某种意义上的“带着镣铐跳舞”。当独树一帜的海报艺术,遇见艺术电影导演,才堪称无国界的艺术碰撞,带来的火花与灵感也是更具魅力的。
英格玛·伯格曼的影片《呼喊与细语》《芬妮与亚历山大》曾经先后在波兰上映,海报当中抽象而切中主题的画面,与影片本身构成了故事内外的互文和共鸣。雷德利·斯科特执导的《银翼杀手》,当时在美国本土遭遇票房滑铁卢,但在波兰艺术家笔下,影片超前于时代的大胆与科幻意识,透过海报呼之欲出。滑动翻看⇠
在为不同国家电影绘制海报时,波兰创作者们还会有意识地在绘画中融入当地艺术元素,譬如日本导演小林正树的影片《切腹》,其波兰海报明显带有日本浮世绘的绘画风格。经典中国电影《少林寺》和《小街》的波兰海报,则分别融入了传统工笔人物画和现代宣传画的技法,让人一眼就能捕捉到影片的灵魂。又比如艺术家 Mieczysław Górowski 为影片《末代皇帝》绘制的海报,仅仅是一个拉长的变形人影,便蕴含了影片本身大厦将倾,昔日不再的厚重历史感与悲剧故事感滑动翻看⇠
虽然随着波兰本土电影审查制度的改革,以及好莱坞黄金时代的落幕,“波兰海报学派”在1950年代左右诞生,并盛极一时后,也随着1980年代末的东欧剧变,而逐渐成为历史。但天马行空的创作思维,时至今日依旧让波兰海报设计,为全球影迷所追捧,新生代的波兰海报艺术家,在前人的基础上,愈发大胆而不受约束地实现着个性化的电影表达。
始于2003年的创作组合 Joanna Gorska 和 Jerzy Skakun,就利用几何图形,重制了包括《大都会》《乱世佳人》《彗星美人》在内的一系列好莱坞经典电影海报。亦有当代波兰艺术家,在为属于我们这个年代的流行影片,像是昆汀的《低俗小说》,或者诺兰的《盗梦空间》,制作风格与院线海报截然不同的艺术海报。滑动翻看⇠
如果说电影是集文学、戏剧、音乐、舞蹈、美术等传统艺术于一身的“第七艺术”,那么波兰海报创作者们,则是用另类的灵感,为“艺术的艺术”,做出了艺术的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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